“我怎么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我又不会跟在你屁股后面。”
云宝一句话就堵上了我的所有问题。
“她们说我穿那套衣服挺好看的。”
“不关我事！”
“我亲遍了每一个白洗~”
“得意什么啊白痴！”
她几乎要张牙舞爪的跳过来。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锤了下手掌——
“我就是得意，打我啊傻*逼。”
然后她就打我了。
很重的一下。
我揉着肩膀蹲到地上。
肩上的疼痛并没有分散我的眩晕。
脑袋依旧鼓胀。
“你怎么回事！？”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云宝对我的状态感到疑惑和关心。
“关心”是我擅自加上去的。
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关心——
我可不会因为一个身体难受的人开的玩笑就使劲朝他的肩膀打下去。
我说我喝多了，用力吸气的时候胸腔里的薄膜或者别的什么会像塑料袋似的挤到一起。
“胸腔里没有薄膜，傻*逼。”
明显，
这个“傻*逼”是回敬我刚才的恶意。
在我面前云宝已经很少用到这个词语。
她说这两个字时总让我想起刚刚见面的场景。
印象里已经过去很久。
但如果去翻日历，大概也就几页的事情。
……
记忆是相当重要却不值得依靠的东西。
我很欣赏这个在宿醉的大脑里突然产生想法——
肯定记忆本身的同时又安慰了自己“不小心忘掉什么”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从未对故事里那些经历失忆的主角产生任何同情，也无法理解他们焦躁的心理。
然而在发现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的瞬间——
这个“什么”可不是上周二的中午我小便后有没有洗手这类无关紧要的狗屁。
——我感到恐慌。
记忆维系着心理的连续性。
让你在睡醒后能够确定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的继续。
虽然我的记忆没有任何光彩照人的事情。
但它仍然是我的记忆。
折磨、嘲笑并定义着我。
失去它的任何一块，我都将不再是我。
“……”
真该给我颁他妈个哲学奖。
……
车厘子将我扶回寝室是25号的中午。
云宝打中我的肩膀不久——
我又吐了两次。
胸口的皮肤被我自己的指甲抓破。
冰冷的凉水冲刷着我的口腔。
云宝在卫生间外抱怨，说我怎么吐的那么吵。
“你给我安静的吐个试试？”
出了卫生间——
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天蓝马克杯，腾着呼呼的热气。
我端起来。
磨砂的杯壁温暖掌心。
是刚刚冲好的牛奶。
我盯着云宝——
小家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刻意不来迎接我的视线。
“谢谢。”
我朝她被头发挡住的侧脸举杯。
“你要烟么？”
如此突兀的结束为我冲奶的话题——
也许她真的不习惯被人感谢。
“要的。”
我顺着她的说法——
“尽管端着牛奶抽烟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不配。
“牛奶和烟——”
硬要形容的话挺有“高中”的感觉。
成长与叛逆。
吮着奶瓶的成人和夹着纸烟的婴儿——
我们正介于这两者之间。
……
“要是下雪就好了。”
隔着紧闭的玻璃门望向阳台外的风景。
白色圣诞节——
只在动画和电影里见过。
寒冷而敏感的胃部在牛奶的滋养下稍稍恢复。
呕吐过于频繁所以不敢喝下太多。
“下了又怎样（云宝也攀着我的视线朝外面望去），无非是那些傻*逼在操场上堆雪人，见一个踹一个！”
“……”
“你笑什么。”
她扭过头，生气的瞅着我。
我说我也踹雪人。
特别是那种安了鼻子眼睛甚至嘴巴还有手臂的，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力。
爸爸妈妈领着孩子……
我一脚就能把雪人的脑袋踢下来。
然后让它的身体跟我的鞋底一样变得脏不拉几。
“你堆过雪人？”
——云宝也有问蠢问题的时候。
“难道你没有？”
她皱起眉头——
“不准这样反问我。”
“……”
我知道她父母离开的很早。
她的性格也谈不上能和其他人愉快的相处。
这样吧——
“要是下雪的话，”我说，“我带你去堆雪人好不好。”
“不好。”立马出口的否定。
“那我自己堆，你在旁边看着总行了吧……然后我们一起把它毁掉。”
坦而言之——
我讨厌不坦率的人。
但不知为何拿云宝没办法。
“唐浅。”
“？”
她喊我名字的语气总让我觉得新奇，
“你对我的承诺又多了一个。”
这样说道。
……
之后的话题聊到了学生会长。
云宝说她不喜欢那个暗到发绿的长头发。
“我的头发也很暗啊。”
暗到发黑。
“……所以我也不喜欢你。”
“我才不信。”
“我才不管你信不信。”
她将揉成一团的面巾纸扔过来。
我又抿了口牛奶——
寝室门响了。
很有礼貌的咚咚咚。
“谁啊！！！”
——云宝切换到日常的“愤怒模式”。
忽然拔高的音量让我的太阳穴痛着跳了跳。
我开门，
看到裹在风衣里的阿杰。
束紧的风衣腰带显得她相当修长。
——怎么啦。
——蛋糕好了。
——什么蛋糕。
——今天25号。
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我忘掉。
12月25号——
碗碗香的生日。
之前托阿杰陪我去金门大道的糕点房定了蛋糕。
该死的宿醉……
不过“想起订蛋糕的事情”让我找回了关于记忆的一部分自信。
……
订蛋糕的那天店员问我需不需要写点什么。
“我们可以为您在蛋糕表面定制您想要的模型。”
用来订购的会员卡是店里的白金。
卡是萍琪的。
持有人一栏却写着暮暮的姓名。
说来是非常有趣的关系——
阿杰带我去糕点房用从萍琪那拿来的写有暮暮名字的会员卡。
“所以说这张卡里的钱到底是谁打进去的？”
并不重要。
对于身无分文的我——
有人出钱比什么都好。
我把关于蛋糕的设计构想告诉店员。
带着白色糕点帽的“少女”疑惑的看着我，她记下了我的要求，并告诉我她们可以办到。
总之——
我很期待成品的模样。
……
去蛋糕店是20号……
还是19号？
离开的时候我用从小玉那借来的钱请阿杰喝咖啡。
阿杰摇头，说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比起咖啡，她更想吃街边小贩推车上的煮食。
——为我拮据的手头考虑，同时也不会伤到我的自尊心。
你知道，
我一直是个穷人。
——有一点穷人特有的别扭与敏感。
“我以前常想自己有钱了是什么模样。”
“嗯哼？”
便宜的煮物飘着诱人的香气。
“比如说——”
我每天都早上去食堂吃面你知道吧。
如果我有钱了——
我是说，很有钱，可以瞎花的那种有钱。
——就去学校外边的面馆花钱吃面。
我会买一百碗，整整一百碗，像夜总会的香槟塔那样摞起来。
然后吃掉一碗再倒掉九十九碗。
懂么。
就倒在面馆的地板上。
看着面汤流进瓷砖的缝隙。
“那不还是只吃了一碗嘛，和你现在没有区别呀。”
是啊。
是没区别。
毕竟我就是一碗面的人。
少了活不了，多了受不起。
……
这么一想。
似乎也不是很想变得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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